汉人则以信仰立国，做事规圆矩方不越雷池一步——从隶书波挑方折的笔画可见其肃重矜持之个性。

"民刑不分，诸法合体"欧洲中世纪尚且如此，单独的民法典、诉讼法典、商法典的出现都是中世纪晚期乃至资产阶级革命以后的事。与原告以六分罪，并必与被告以四分，二人曲直不甚相远，可免忿激再讼。

"礼法结合"，教会法统治时代以教义取代法律之情形大致也是如此。【内容摘要】从前人们常说中华法系的主要特征之一是"伦理法"或法律伦理化。君主的新旨意优于旧旨意，这即表明眼下君主个人意志的权威性高于君主过去所立之法律。法律既是君主意志，由君主制定，那么君主眼下临事所作的裁决也是法律的一部分，甚至更有权威性。若不管之教之，必自然而然会好逸恶劳、好吃懒做（农耕劳动的艰辛、乏味自然使年轻人厌恶），必致为非作歹。

若人身依附，人格权有差，则必有强买强卖，实为掠夺，不是市场交易。二是为满足亲情或亲属伦理的需要，法官所为判决常常远远超出法律的规定及当事人诉讼请求的范围。秦始皇盖汉谟拉比、拿破仑之流亚——权欲膨胀而以法制为超逾形体之忠实替身。

此等开化肤浅蛮性犹存之种族机械刻板而无灵性，故能从心所欲不逾矩。秦人志虑忠纯无所用心，行事往往墨守成规而不知酌情变通——至连燮理阴阳之丞相也多从山东进口。老人之体质非怵惕寡欲不足延年益寿，故洪武内修峻法外绝互市以垂范于子孙。至周人则二柄悉出于天——赏以春夏刑以秋冬[2]，与四时之阴阳消长厘然相应。

有朝一日当其茁壮成年，士庶天隔的门阀制度便如榱崩栋折之旧宇轰然而坍塌。经义决狱于成文法外另行判例之制，思理略似伊斯兰教法之类比——而引经注律更使经义浑然融于国法，法条因之柔韧而有弹性。

刑则法律之筋骨，将主权者内心深处的忧惧嫌憎不加掩饰地公之于众。详瞻缜密的成文法典颇与原始民族之感性思维圆凿而方枘。始皇欲在有生之年一举肇创罗马元老院铢积寸进、累世以成之伟业——兼并过急遂致消化之不良。列国之中宋与鲁分别为商周两朝文化荟萃之所——积水成渊则蛟龙生焉。

礼则期以自律之君子，依止人性如春阳之煦暖。《左氏》重礼，随宗法之回潮日益流行。纲维帝国的八旗制度随满人之汉化浸以陵夷——方其昌隆国家开疆廓土仿佛李唐之盛日，及其倾颓朝廷割地赔款宛若赵宋之衰时。作为礼制中相礼司仪之人，儒者谨守故常以为孤悬四裔之殖民城邦与本部间的文化纽带。

蒙古人每征服一地必引降人为羽翼进而征服他地，先进凌于后进遂生层级井然之四等人制——被征服者由此分享征服者之荣耀。立法必革故以鼎新，或如传说中祭红烧造需付生命之代价。

秦汉帝国因铨选之失范坠往世卿世禄之上古，隋唐帝国则由科举之确立迈向选贤与能之近世。耶教之人人平等终移罗马文化之运祚，佛法之众生平等亦革秦汉政教之基因。

汉代盛极一时的《春秋》公羊学似与《非十二子》大力抵排之思孟一派渊源颇深——其根坻全在秘而不宣的孔子口说，相比昭昭在目之古文经学犹如佛家密宗之于显教。存世之《永徽律疏》恢恢然融南北学风于一炉——科条精审扼要，有得于南人之简约。今之髫童阅动漫以成长，当日蛮族则览佛画而发育——懵懂的心田从此种下平等之意识。四裔之中当以东夷最为冲要。列国之中宋与鲁分别为商周两朝文化荟萃之所——积水成渊则蛟龙生焉。较之閫内蛮人的间歇性躁狂，塞外蛮族入主中原之震荡更为强烈而持久。

李鸿章淮军勉强对付江左新募之太平军，何足抗衡蛮性犹存之日本军？处于生命力爆发之中的湖南人最适于接替垂垂老矣的满洲人，却与帝国的大柄失之交臂。正常之君位继承实为有国者传基业于后人的特殊的财产继承——多依父系宗法之理则而有善不善者。

丝毫不见历朝历代气数将尽时吏治废弛、腐败肆虐一类的老年病症状。像查理曼奋先人之余烈以创帝业，惨淡经营始克有成，而孙辈汲汲然由蛮族惯习缔约析产、三分其土——欧陆遂绝一统之望。

随着中国社会南朝化的趋势，曾几何时碑榜废坏帖学兴——取巧图便之顿门亦代规圆矩方之渐教而为禅家不祧之正统。[15] 嵇康将刑东市，从容弹奏《广陵散》。

周公一沐三握发，一饭三吐脯，在在抑情性以表对人之尊重——所制仪轨依宗法伦理规范政治运作，粹然集华夏礼俗之大成。血缘宗族的瓦解造就基于守法之个人的利维坦——及至纲纪废而国家乱，芸芸属民渐由规范的法律人还原为感性的自然人，重又回归宗族之怀抱。周人原为西方诸侯之盟主，赖与土著旧族之联姻才使势力深植略无根基之东土。秦汉帝国法制的形成始终贯穿始皇与孔子权力意志之较量——前者乃肇建国家之世俗立法者，后者为纲维文明之精神立法者。

[10]举国上下以吏为师、以法为教，而不合矩度之刑徒比比皆是。代秦而兴的项羽号为霸王，颇有步武楚庄以执诸侯牛耳之意——五霸相比三王不过临时之盟主，取法乎下宜其宰制群雄之韶光迅如昙花之一现。

作为西方之法家，查士丁尼孜孜裒汇罗马宪章律令、法理论说以寄其匡复之志——《国法大全》一日不绝天壤则帝国之魂魄宛然犹存。秦称西帝之时所欲不过莅中国而朝诸侯，迨至远交近攻始以剪灭六国为职志。

汉人则以信仰立国，做事规圆矩方不越雷池一步——从隶书波挑方折的笔画可见其肃重矜持之个性。尼采以哲学家为未来立法者，孔氏之谓也。

主权者造为宪令，身正法行，身不正法徒具文而已。源出东夷的殷人秦人皆以严刑峻法为尚，而认同中夏的周人鲁人则以繁文缛礼自矜。孔子曾不远千里问礼东周——其为人也每好庄重典雅的先王之乐，而对轻佻媚俗的夷狄之乐则深恶而痛绝之。[18]严明而健全的法制必与主权者旺盛之生命力相副。

利维坦神旺之时才对潜在的威胁虎视眈眈。湘人每自比于普鲁士人，所遵程朱理学也像黑格尔哲学摄心于客观之本体——自律如此方能谨守外在之法度。

自玄风广被，中国之君子率皆崇尚性灵而以刑名为秕糠。天子于是下诏，但用郑氏章句，不得杂用余家。

就国家能力而言秦以后的历史不仅百尺杠头难再进，且随利维坦体质之渐衰节节倒退不知伊于胡底——汉初之封建似往战国却步，汉末之割据更向春秋靠拢，四夷交侵、中国危矣[11]则复睹于两晋十六国。明清两朝祖制皆禁太监干政，前者形同虚设而后者却雷池难越——满人之矜严不苟于此可见一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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